剃掉了络腮胡的男人看上去四十岁左右，阳刚的脸上还透着三分英气。
和普通的中年油腻大叔不同，这样略显帅气的人一看就能让人印象深刻，也能让人心生好感。
因此，剃掉胡子后，乔木一眼就认出了他。
那个陪护在病房里的小女孩旁边的男人，小仙女可可的爸爸！
乔木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这准备奔赴刑场的中年男人，他实在搞不明白，怎么才一个月左右不见，小仙女的爸爸就沦为阶下囚了？
想起之前父女情深的离别场景，乔木心中仍旧感到几分唏嘘。
中年男人跟着几位狱警走出了牢房，交由法警接管。
一步一步地靠近刑场，中年男人突然就泪崩了。
“可可……当初进手术室时你一定也很害怕吧？”，中年男人抽搐着鼻子说道。
“没关系，爸爸很快就下来陪你了……”，吸了吸鼻子，中年男人仰起头眨了眨眼睛。
清晨的天空，分外澄澈干净。
走进临刑室，中年男人红着眼眶躺在了注射椅上。在针管缓缓注入体内的时候，他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可可，飞飞，爸爸来了……”，临终一刻，他低声喃喃着。
听到中年男人最后的一句话，乔木的脑袋短暂地“嗡”了一下。
他没听错吧？
可可，飞飞？
乔木恍惚地看了看手中的显示器，“是……那个飞飞吗？”
他的眼前浮现出了一个单薄而又瘦削的身影，只是那个身影在空中不断地往下飘舞着……
“咕噜！”，咽了咽唾沫，乔木再次看了看显示器。
那个唯一闪烁着的红点，已经转变为灰白色了。
显示器上，也已重新出现无数红点。
一闪一闪的，就像漫天鲜红的星星。
乔木又开始麻木地投入工作了……
……
晨昏有时。
日复一日。
乔木的第十一个休假日，不出意外地再次来临。
“呼！”，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乔木开始慢慢往红点的位置飞去。
休假日终究还是休假日，不用像平时那样快速地跑来跑去的。
跟着红点的提示，乔木来到了一间漂亮的教室。
教室里涂着暖黄色的墙漆，上面还画着一些鲜鲜艳艳的童画。
一些七八岁的小孩子调皮地在教室跑来跑去的，时不时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
教室的最前面，站着一位约莫五十岁的男教师。
男教师穿着一身西装，和和蔼蔼地望着眼前跑来跑去的小孩子，眉眼弯弯。
弯出了一道道慈祥的皱纹。
随着一阵悦耳动听的音乐响起，那些在过道里跑来跑去的小孩子便又纷纷调笑着跑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一个个地，坐得端端正正。
和蔼的男教师微笑着点点头。
“上课！”
字正腔圆。
浑厚有力。
“起立！”，一位戴着红领巾的小男生站了起来。
“老—师—好—”，一群戴着红领巾的小朋友全都齐刷刷地站了起来，一边弯着腰一边一字一字地说道。
将每一个字都拖出了长长的尾音。
“同学们好！请坐！”，男教师也微笑着弯腰回了一个礼，标标正正。
乔木靠在门框边上，双眼出神地望着这一切。
不知怎么，这些普通的情景，这些每天都会上演的情景，却总是会让他觉得很美。
很贪恋。
显示器提示，那个红点所在的位置就是那名敦厚和蔼的男教师所在的位置。
此刻，他正在讲台上声情并茂地朗诵着古诗。
看着全情投入的男教师，乔木轻轻地咧开了嘴。
他缓缓地走到教室最后面的一个空位上，也学着小学生的模样端端正正地坐在了那里。
“草长莺飞二月天，
拂堤杨柳醉春烟。
儿童散学归来早，
忙趁东风放纸鸢。”
和蔼的男教师诵读完毕，便开始带着台下的一群小学生领读全诗。
乔木也一字一句地跟读着那些诗句。
“好美……”，他忍不住在心底羡慕道。
人间的事，好美。
……
悦耳的铃声再次响起，令人身心愉悦的课程就这样结束了。
待到男教师微笑地离开了教室，乔木才意犹未尽地侵入了男教师的脑海。
“如果这就是你生命中最后的二十四个小时，你会如何度过？”
乔木有点好奇，这样一位敦厚儒雅的人士，是否会对死亡有不一样的理解？
男教师微微一楞，不过下一刻他就又迈开了步子继续往办公室走去，“尽心尽力，尽职尽责。”
……
接下来的一天，男教师都按部就班地工作着。
有时是去给其他年级的小朋友上课，有时是坐在办公室批改作业，有时则专心致志地埋头备课。
甚至下班后他都还夹着一卷试卷回到了家中。
“老李，后天就是周末了，要打电话让你闺女回来不？”，一位短发微卷的中老年女士扶了扶眼镜，盯着一旁正专心批改试卷的男教师说道。
男教师的笔没有半点停留，继续勾勾圈圈地在试卷上划着，“不用！年轻人嘛，想干啥就让她放手干去！等她想回来时自然就会回来的。”
短发微卷的女士抬眼看了一眼男教师，随后也拿起了手中的红笔继续批改着桌上的作业。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玲玲这不是都快一个月没回家了嘛！”
在作业本上划了一个勾后，短发微卷的女士就又接着说道，“甚至连个电话也没打回来，也怪让人担心的。”
“嗯……”，男教师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手中的笔一顿，就又偏过头去看了一眼坐他旁边批改着数学作业的女士。
“要不你买点孩子们喜欢的东西，后天去看看你闺女吧！”
“欸？”，短发微卷的女士一脸奇怪地转过头来，“你不去？”
微低着头，她将视线从镜框上面投射出去，“难道你就不想你闺女？”
“想啊！”，男教师不紧不慢地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不过我周末没空去了。”
短发微卷的女士一脸了然地深呼吸了口气，嘴唇一抿，“得！周末又打算去家访？”
男教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随后便继续埋头批阅着试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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